永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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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
「所以说,是想借宿么?」
「是的,对不起这么晚了来打扰。」
「嗯,既然已经打扰了,你也不必客气。只是这里条件有限,不过我觉得你并不会介意。」
「是的,有地方睡就行了。」
「我领你去房间。」
「非常感谢,那个,请问怎么称呼您?」
「……赤司,赤司征十郎。」
「赤司……君,真是太谢谢您了。我是黑子,黑子哲也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
「哎?」
「没什么,不用在意。」
黑子被有一头红色头发的少年领着,对方与自己差不多年岁,说是这座教堂的神父。好奇心压着胸口的心跳,被硬生生克制在呼吸之下。既是有求于人,又是这种暧昧的时间,想必过多的问题会显得非常不礼貌。
赤司带着黑子穿过挂满奇怪油画的大厅,沿路的走廊摆放着各种雕塑,楼梯在走廊的尽头。房子非常古老,侧边的扶手上积着厚厚的一层灰,木质阶梯还算牢固,并没有想象中的“吱呀”声。两楼有着很多外观看上去一模一样的房间,对方在其中一扇门前停了下来,随后将钥匙交给了他。
「房间内什么都有,天亮之前不要离开这间屋子,早上我会来叫你。这里的主人有些怪。明白了么。」
「……明白了。」
「那么,晚安。」
02
这是一座伫立在森林深处的哥特式建筑,尖尖的顶上的确有着十字架,入口处的大厅符合一切教堂的特征。只是黑子并不明白,为何教堂会出现在这种地方。
因为对路线的认知错误,黑子没能在预期的时间内前走出森林。今晚的天空看不见星星,月光被厚厚的云层所阻隔,没办法继续赶路。庆幸的是他发现了这座庭院,肃穆的建筑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银色光芒。
关上房门,室内伸手不见五指。黑子深吸一口气,沿着墙壁慢慢坐了下来。
接待黑子的,名为赤司征十郎的少年,赤红的瞳孔颜色像血一般刺激着他所有的感官。解开斗篷,手臂上剧烈跳动的筋脉诉求着最本能的欲望。拼命摒除泛滥成灾的妄想,指尖轻压额头,两股心跳汇聚在一起,慢慢淡出思绪之外。
齿间苦涩的液体,仿佛久置的腐烂味道。空气中充满甘甜的花香,沿着鼻尖舒展,却激不起更多舒适感,一分一秒被无限拉长。
可以忍受。
无法忍受。
03
究竟是十几分钟抑或一小时,头痛模糊了时间概念。当黑子回过神的时候,额头的汗水已经冷却成微凉的触感。起身打开房内的灯,并不宽敞的空间内设施一应俱全。虽说比起白天,黑夜更适合他的行程,但并不是今天。
今天是满月,即使看不见月亮。
墙壁由淡色的墙纸铺成,简单整洁。床沿着落地窗,中间留下一条不到五十厘米的走廊,窗上盖着看上去就很沉重的深灰色麻布窗帘,延边有着流苏般的线条。整间房内并没有什么令人在意的地方,只是寻常的客房。
黑子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,天空比之前更加深沉,月亮依旧没有露面。
这不是个能令人安心入睡的夜晚。每一个夜晚于他而言都不是。站在这里的他在自己看来都显得莫名其妙,无足轻重的理由,或许会将好心收留他的少年,名为赤司征十郎的少年卷入麻烦之中。
黑暗是他前进的道路,踏过纷至而来的险阻后,总是带着最纯种的骄傲与礼仪,用更多的时间压制内心的冲动。这股名为恶魔的冲动。
蠢蠢欲动。
世界只是五十厘米焦距外被虚化的背景。
而这一切都破碎在不到一小时的无法拒绝的双瞳中。
04
敲门声是食指轻叩木板的声音,催促着躺在床上看书的人。
打开房门,是意料之中的红发少年。赤司的左眼被刘海遮住,脸上看不出是何种情绪。
「我给你准备了些食物。」
不等黑子回应就自顾自走进房内,将餐盘放到桌子上。赤司环顾四周,似乎确认了什么之后在桌子边坐了下来。
「怎么了?快吃。」
命令般的强硬口吻推动黑子的步伐,这令他险些手足无措。并不是不擅长应付陌生的好意,只是对于赤司,皮肤底下的躁动无法保留。硬要扯出什么原因,也只能是那丝永远停留在瞳孔中的色彩。手心翻覆,咖啡冷却。
「你对我的眼睛颜色似乎很敏感?」
「……」
「多少有些在意吧,这种像血液一样的颜色。」
「不……」
「没什么,我能理解。」
自身的冲动被对方如此直白而又轻易地说出,不甘心只是由于无法好好压制如同贵族的骄傲般的固执。黑子理应知道这种心态持续下去忍耐会变得更渴求欲望,接受本能的指引。他叹了口气,与赤司相对坐下,尽管每一个动作都如此优雅,紧贴着胸口的心脏总是最诚实的愿望。
「你是吸血鬼吧。」
下一秒就在苍白的空间里裂开成无数光点。
05
「为什么……」
为什么会知道。
「我的血液很特别,有着能吸引你们的味道,所以刚才偷偷在门外站了一会,事实不就摆在眼前了?」
赤司波澜不惊地喝着咖啡,眼神却直勾勾地落在黑子身上。并不需要过多掩饰,简单的举动就会令黑子哲也发狂。
太奇怪了。
这是黑子的所有想法。
简直太奇怪了,知道了自己是吸血鬼不可能还那么淡定,完全没有一点感情波动。他不害怕么?难道是吸血鬼猎人?不可能,如果是那群无礼的家伙,肯定在最初就对自己刀剑相向,这么安定地坐在这里喝咖啡的局面连万分之一都不会产生。
然后,比起这些好奇,黑子所拼命克制的东西正在逐渐崩溃,理智落入渐变色的深渊,防线随之迅速毁灭。轻轻伸出手,这些矜持都会随着空气溜走。
「太奇怪了……你既然知道,那你……」
「可以啊。」
……
「想要吗?」
想要吗?我的血。黑子哲也。
他这么说着,带着只是装饰的笑意,仰起头露出白皙的脖子,毫无防备,像是待宰羔羊。然而这一切诡异异常,想要的本能与感到危险的本能折磨着黑子最后的理智。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更加剧那种甘甜气息融入皮肤深处,如同最强力的催化剂。
「可以啊。」
「不行……那样,你会……」
「可以啊。」
赤司只是重复说着这句话,看着被自己折磨得痛苦不堪的黑子,站在支配者的立场冷眼旁观着一切。黑子知道对方一定在盘算着什么却无力阻止,理性崩溃也只是时间问题。他很想说,拜托你,离开这间房间,然后把自己锁在房间内等到天亮,苦恼终究会过去。然而赤司最后的言语还是毫不留情地粉碎了这一切。
「为什么要忍耐,想要吸我血的冲动?」
06
一切都如此异常。
仿佛永远无法满足的冲动,随着赤司的血液沿着喉咙流下,喉咙发烫,口腔中溢满撕裂般的疼痛,却依旧无法消除最初的饥渴感。黑子不记得到底吸了多少血,普通人被这么吸血早就死了吧,可是赤司依旧风轻云淡地挂着笑容。
从一开始这就是陷阱,是毒药。
大脑中的细胞颤抖起来,作出最后的挣扎。黑子放开紧咬住的嘴唇,疲惫地趴在赤司的肩膀上。他忍不住将全身力气托付在对方身上,神经还缓解不了这股美妙的味道。意识正逐渐远离身体,用尽力气抬起头,看到的是异色的双瞳。
啊,原来如此。
异色双瞳的怪异收藏家。
黑子哲也最后的记忆中,是赤司紧贴上来的双唇,以及嘴唇里如同最初走进这间房间时闻到的湿漉漉的味道。
07
「真是最棒的收藏啊,哲也。哲也。」
赤司将怀中的人抱到床上,手背沿着脸颊下滑,轻轻掐住纤细的脖颈,落在锁骨之上。
身体还是非常温暖,与自己冰冷的双手形成鲜明的对比。
这并不是死亡,不是终结。
这只是黑夜的开始。
「为了等你到来,我可是往身体里注射了不少能吸引你的味道哦。」
「不然你觉得自己为什么会在满月之夜闯入我的庭院?」
虽然,它剧毒无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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